赏花宴进行到一半时,宫女们端上一个精致的琉璃盏,里面盛着晶莹剔透的膏体,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。
这是御膳房新制的桂花凝露,用的是去岁收藏的金桂,各位尝尝。
陈月仪微笑着介绍,目光却始终留意着临安长公主的一举一动。
慧宁长公主最先尝了一口,惊喜道:清甜爽口,果然别致!
其他几位长公主也纷纷品尝,赞不绝口。
唯有临安长公主浅尝辄止,淡淡道:味道尚可,只是比起永平她父亲从江南带来的桂花蜜,还是差了些许。
永嘉长公主握着汤匙的手微微发紧,但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:各人口味不同,我倒觉得这凝露更显雅致。
临安长公主冷哼一声:永嘉妹妹向来雅致,连选驸马的眼光都与众不同。
她刻意加重了与众不同四个字,目光挑衅地看向永嘉长公主。
陈月仪轻轻放下手中的琉璃盏,瓷器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她脸上依然带着得体的微笑,眼神却已冷若冰霜。
临安。她的声音不大,却让整个亭子瞬间安静下来,本宫记得提醒过你,有些话,说一次是玩笑,说两次就是失礼了。
临安长公主不服气地想要反驳,陈月仪却不容她开口,继续道:
永嘉妹妹婚姻美满,是皇室佳话。临安妹妹若是羡慕,也该学着宽容大度些,何必总是旧事重提?
这话直指临安长公主的心结,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。
太后适时开口:月仪说得是。临安,你今日话太多了。
就在这时,永平突然指着昭阳怀里的雪团说:这兔子倒是可爱,不如送给我吧?
昭阳立即抱紧雪团:这是哥哥送我的!
永平撇撇嘴:不过一只兔子罢了,皇后娘娘,您说是不是?
陈月仪微微一笑,笑意却未达眼底:永平,上次在上林苑的教训,看来你是忘了。
永平被她的目光吓得一颤,躲到临安长公主身后。
临安长公主护女心切,忍不住道:皇后娘娘何必跟孩子计较?永平不过是看那兔子可爱...
临安。
陈月仪打断她,声音依然温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孩子不懂事,是做母亲的不曾教好。上次永平在御苑纵马、抢夺公主之物,本宫只当她是年少无知。可今日看来,分明是有人纵容所致。
她站起身,环视众人,最后目光落在临安长公主身上:
本宫执掌凤印,统领六宫,更要为天下女子立表率。今日就借着这个机会,把话说清楚。
亭内鸦雀无声,连太后都静静地看着陈月仪,等待她的下文。
第一,陈月仪缓缓道,姐妹之间,当以和睦为要。因私怨而坏了姐妹情分,是为不智。
第二,为人母者,当以教化为先。纵容子女行差踏错,是为不慈。
第三,她的目光扫过永平,身为宗室,当时刻谨记身份。以下犯上、不敬尊长,是为不忠不孝。
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,敲在临安长公主心上。
她想要反驳,却在陈月仪威严的目光下说不出话来。
临安,陈月仪的语气稍缓,你若是还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,本宫可以请皇上为你做主。何必总是与永嘉妹妹过不去?
这话看似体贴,实则是最后的警告。
临安长公主终于意识到,今日的陈月仪已不是当年那个温婉的婉妃,而是真正母仪天下的皇后。
她颓然跪地:臣妹知错。
永平见母亲下跪,也吓得跟着跪下。
陈月仪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,亲自扶起临安长公主:妹妹明白就好。今日是赏花宴,不该说这些扫兴的话。
她转向众人,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:各位姐妹继续赏花吧,御膳房还准备了不少点心。
然而经过这一番敲打,谁还能真正放松?临安长公主更是如坐针毡,没过多久就借口身体不适,带着永平匆匆离去。
待她们走后,永嘉长公主走到陈月仪面前,深深一礼:多谢皇后娘娘为臣妹主持公道。
陈月仪扶起她,轻声道:妹妹不必多礼。其实临安也是个可怜人,还望妹妹日后多担待些。
永嘉长公主感动地点点头。
太后看着这一幕,满意地对身边的嬷嬷说:月仪这孩子,如今越发有皇后的气度了。恩威并施,刚柔并济,这才是中宫之主该有的样子。
夕阳西下,赏花宴终于结束。陈月仪陪着太后慢慢走回慈宁宫。
今日你做得很好。太后拍拍她的手,既立了威,又留了余地。
陈月仪谦逊地低头:儿媳只是尽本分而已。
这后宫啊,就像这满园的花。
太后望着眼前的春色,意味深长地说,有的娇艳,有的清雅,各有各的美。但要它们开得好,就得有人精心打理,该修剪时修剪,该施肥时施肥。
陈月仪会意地点头:儿臣明白了。
回到凤阳宫,昭阳正在等她。
小公主扑进母亲怀里,担心地问:母后,临安姑姑是不是又欺负永嘉姑姑了?方才永平表姐还想抢我的雪团呢!
陈月仪爱怜地摸着女儿的头:明姝要记住,今日只有女眷在场,母后更要维护好皇室体面。对待善意的人,我们要以礼相待;对待恶意的人,我们也要懂得保护自己。
昭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突然说:那明姝以后要像母后一样!
陈月仪笑着将女儿搂入怀中。
窗外,最后一抹晚霞映在凤阳宫的琉璃瓦上,泛着温暖的光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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