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昌二十三年四月初,春光正好。
朝会上,太子沈彦之出列奏请:“父皇,儿臣观国子监学子,虽才学出众,然多不通实务。儿臣请于东宫设启蒙学堂,邀三品以上官员家中适龄子弟入学,由儿臣亲自讲授经史,兼论时政,为朝廷培养可用之才。”
奏疏递上,满朝文武议论纷纷。
永昌帝沉吟片刻,问:“太子欲亲授课程,可有时间?”
“儿臣每日抽出两个时辰即可。”沈彦之恭敬道,“且东宫属官亦可协助。此举一则可培养人才,二则可让儿臣与未来栋梁早早相熟,三则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可让年幼子弟感受朝廷重学之风。”
陈慎站在文官首位,心头一跳。他隐隐觉得,太子此举另有深意。
果然,退朝后,沈彦之特意走到陈慎面前:“陈相,听闻府上公子元启学识出众,不知可愿来东宫学堂?”
陈慎躬身:“殿下厚爱,犬子定当尽心向学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沈彦之状似随意道,“听闻陈相幼女也已开蒙。学堂虽主要为男子而设,但若有年幼子弟,不论男女,亦可旁听启蒙课程。陈相若觉合适,可让令嫒一并来听听。”
陈慎心中了然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小女年幼顽劣,恐扰殿下清静。”
“无妨。”沈彦之温声道,“启蒙而已,权当认字。陈相不必多虑。”
话已至此,陈慎只得应下:“那……臣便让小女试试,若有不妥,还请殿下见谅。”
“陈相客气。”
回到丞相府,陈慎将此事告知柳夫人。不出所料,柳夫人立刻反对。
“老爷,这怎么行?月仪才九岁,去东宫学堂?那是什么地方?且不说男女有别,单是太子对月仪的心思……”柳夫人急道,“这分明是太子想常见月仪找的借口!”
陈慎叹口气:“我何尝不知?但太子话已出口,又是以公事名义,我若强硬拒绝,反倒显得心虚。更何况……”
他顿了顿:“皇后娘娘昨日召我入宫,也提了此事。娘娘说,太子一片苦心,想为朝廷培养人才,让月仪去听听课也无妨,权当开眼界。”
柳夫人脸色发白:“连娘娘都开口了……”
“所以,推不掉了。”
陈慎揉了揉眉心,“只能让月仪去。不过我会叮嘱她,守好礼数,不可逾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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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初十,东宫学堂第一日。
辰时二刻,陈元启带着妹妹来到东宫。同来的还有其他几位官员子弟,大的十四五岁,小的八九岁,共有十二人。其中还有一位小姑娘——是兵部尚书家的幼女,十岁;另两位便是陈婉仪陈月仪。
学堂设在东宫西侧的明德斋,窗明几净,书案整齐。
最前方是讲台,后面整齐摆放着十二张书案。
按照年龄排序,年长的坐前面,年幼的坐后面。
陈月仪年纪最小,被安排在最后一排的角落。
书案对她来说有些高,云岫帮她垫了厚厚的坐垫,她才勉强够到桌面。
“姐姐,我紧张。”她小声对送她来的陈婉仪说。
陈婉仪摸摸她的头:“别怕,认真听讲就好。记住娘的话,守礼,少言,多看。”
“嗯。”
辰时三刻,沈彦之踏入明德斋。
他今日穿着杏黄色太子常服,头发用玉冠束起,眉目清朗,气质卓然。学生们纷纷起身行礼:“学生参见太子殿下。”
“免礼,坐。”沈彦之走到讲台后,目光扫过学堂。
当看到最后一排那个小小的粉色身影时,他的眼神柔和了一瞬,很快又恢复平静。
“今日是东宫学堂第一课。”他开口,声音清朗,“孤不讲深奥经义,先问诸位一个问题:读书为何?”
学生们面面相觑。有人小声说:“为科举。”
“为光宗耀祖。”
“为报效朝廷。”
沈彦之点点头,又摇摇头:“都对,但不够。”
他拿起一支笔:“读书如执笔,笔在你手,字由你写。有人写字为求功名,有人为求钱财,有人为求权势。但最高境界,是写字本身——因为喜欢,因为想写,因为心中有字要写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再次扫过学堂:“读书亦然。为功名读,为钱财读,为权势读,都落了下乘。最高境界,是为明理而读,为喜欢而读,为心中那份求知的渴望而读。”
这番话,对八九岁的孩子来说有些深奥。但沈彦之讲得很慢,很耐心。
“今日,孤教诸位《千字文》。”他转身,在黑板上写下第一个字,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……”
他的字极好,笔力遏劲,结构严谨。学生们认真看着,跟着念诵。
陈月仪坐在最后一排,努力仰着头看。
她个子小,前面的学生又高,有些字看不清楚。她正在着急,忽然听到太子哥哥的声音:
“最后一排可能看不清楚。陈安,把字帖发下去,每人一份。”
陈安应声,将早就准备好的字帖一一分发。发到陈月仪时,她发现自己的字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——纸张更厚,字更大,更适合孩童阅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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