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昌二十七年九月初八,凯旋之师还朝。
天未亮,长安街两侧已挤满了百姓。
鲜花、彩绸、旌旗,将整条街装点得如同上元灯会。
孩童骑在父亲肩头,姑娘们趴在临街的窗棂边,所有人都在等——等那位三个月平定北疆的太子殿下。
陈月仪站在城楼最前方的位置,这是皇后特意给她的恩典。
她今日穿了那身海棠红襦裙,发间簪着他送的白玉簪,腰间的梅花玉佩随着她紧张的呼吸轻轻晃动。
“别紧张。”陈婉仪握住妹妹冰凉的手,“殿下就要到了。”
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号角声。
“来了!来了!”人群骚动起来。
长街尽头,玄色旌旗如云涌来。铁甲铿锵,马蹄踏踏,五万将士列队而入,军容整肃,杀气未褪。
走在最前方的,是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。
马上那人一身银甲,肩披玄色披风,即使隔得老远,也能看清他挺拔如松的身姿,俊朗如星的眉眼。
“太子殿下千岁!”不知谁先喊出声,随即山呼海啸。
“殿下千岁!千岁!千千岁!”
鲜花如雨抛向空中。
少女们将香囊、手帕掷向马前,沈彦之却目不斜视,只微微抬手向百姓致意。
他的目光,始终望向城楼。
陈月仪对上那道目光的瞬间,眼泪夺眶而出。
三个月。九十天。
她数着日子过来的每一天,此刻都化作了汹涌的泪意。
她看见他瘦了,下颌线条更利落了;也看见他眉宇间添了风霜,可看向她的眼神,依然温柔如初。
沈彦之在城楼下勒马。
他仰头望着城楼上那个海棠红的身影,唇角扬起笑意。
然后,在万千百姓注视下,他抬起右手,轻轻按在左胸——那是心脏的位置,也是她送的长命锁贴着的位置。
陈月仪看懂了这个动作,捂住嘴,哭得肩膀颤抖。
大军继续前行,沈彦之却翻身下马,将缰绳递给副将,独自走向城楼。
满街寂静。所有人都看着太子殿下一步一步登上城楼石阶,走向那个站在最前方的少女。
陈月仪看着他走近,看着他银甲上的尘土,看着他披风上的裂痕,看着他眼底深藏的疲惫与温柔。她想说些什么,却发不出声音。
沈彦之在她面前站定,抬手,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。
“月仪。”他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“孤回来了。”
只这一句,陈月仪再也忍不住,扑进他怀里。
玄甲冰凉,硌得她生疼,可她却抱得紧紧的,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。
沈彦之身体微僵——他满身尘土血腥,不该这样碰她。
可少女温软的身躯贴着他颤抖,那点儿理智便烟消云散。
他张开手臂,将人紧紧拥入怀中。
城楼下,万千百姓看着这一幕,先是一静,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欢呼。
“太子殿下万福!太子妃娘娘万福!”
欢呼声里,陈月仪才意识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。
她红着脸想退开,沈彦之却搂着她的腰不放。
“怕什么。”他低声笑,“全天下都知道你是孤的太子妃。”
他将她半搂在怀里,转身面向城楼下黑压压的人群。阳光照在两人身上,银甲与海棠红裙交映,恍如神只。
“此战大捷,全赖将士用命,百姓支持!”沈彦之扬声,“今日凯旋,愿我大周永享太平!”
“永享太平!永享太平!”
山呼海啸中,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:“跟孤来。”
他牵着她下了城楼,上了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。
帘子落下,隔绝了外面震天的喧哗。
马车里很安静,只有两人的呼吸声。
陈月仪这才敢仔细看他。她伸手,指尖轻触他脸颊上一道浅浅的疤痕——是新伤,还未完全愈合。
“怎么伤的?”她声音发颤。
“突围时被流箭擦过。”沈彦之握住她的手,“小伤,早没事了。”
可陈月仪的眼泪又掉下来。她抚过那道疤,又去摸他手上的茧——那是握缰握剑磨出来的,比走时厚了许多。
“月仪,”沈彦之叹了口气,“别哭了,孤不是好好回来了吗?”
“月仪就是……就是心疼。”她抽噎着,“太子哥哥一定吃了很多苦……”
沈彦之心头一软,将她揽到身边坐下。马车缓缓行驶,帘外是百姓的欢呼,帘内是久别重逢的两人。
“是吃了些苦。”他轻声道,“北疆的风雪很大,有时候夜里冻得睡不着,孤就摸着这长命锁,想着你在京城等孤,便不觉得冷了。”
陈月仪摸向他胸前,果然触到那块贴身戴着的长命锁。
黄金被体温焐得温热,锁上“平安”二字已有些模糊——是被他日夜摩挲的痕迹。
她眼泪掉得更凶,却努力扬起笑:“那现在太子哥哥回来了,月仪给太子哥哥暖手。”
她将他的手拢在自己掌心,轻轻呵气。少女的手柔软温暖,沈彦之反手握住,十指相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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