疼痛像潮水,退去又涌来,在意识的浅滩留下冰冷的麻木和更深处的、钝刀子割肉般的持续折磨。陆惊云蜷缩在柴房的角落,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木板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粘滞的摩擦声。阳光透过油毡布的破洞,吝啬地洒下几道细窄的光柱,在飞舞的尘埃中缓缓移动,标记着时间的流逝。
他吃了发霉的馒头,喝了脏水,身体像一块被过度使用的破布,但核心处,那团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火焰,依然在燃烧。龙晶溶液带来的力量并未消失,只是从奔腾的大河变成了地下暗流,更隐秘,更顽强,以一种他难以完全理解的方式,维系着他的生命,并极其缓慢地修复着那些足以让常人致命的创伤。
他能“感觉”到胸骨断裂处的细微麻痒,能“感觉”到内腑出血点在逐渐收束。但恢复的速度,远慢于以往。也许是因为能量补充不足,也许是因为伤势过重,也许……是“渊”的沉寂,让这股力量失去了某种“引导”或“增幅”。
他闭上眼睛,不再刻意去驱动那股力量,只是保持最低限度的感知外放,警戒着柴房外十米范围内的动静。同时,耳朵捕捉着整个棚户区的声浪。
搜索队的脚步声早已远去,但没有完全消失。他们似乎分成了几组,在更外围的区域建立了观察点,并未完全撤离。一种被无形之网缓缓笼罩的感觉,挥之不去。
时间,就在这半昏半醒的煎熬和高度警惕中,一点点熬过。太阳从东边爬到了中天,柴房内的温度升高,霉味和垃圾的腐臭更加浓烈,混合着他自己身上的血腥和汗味,令人窒息。但他一动不动,像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。
不知过了多久,远处传来了不一样的动静。
是三轮车链条的哗啦声,和沉闷的、重物被抛上车的撞击声。还有收废品小贩那带着口音的、拖长了调子的吆喝:“收——破铜烂铁哟——旧书旧报旧家电——”
来了。老头说的“收废品的人”。
陆惊云的精神瞬间集中。他没有立刻出去,而是将感知力小心翼翼地延伸向窝棚前方的区域。
三轮车停在了窝棚门口。老头走了出来,和收废品的低声交谈着。陆惊云听不清具体内容,但他“感觉”到,老头拿出了什么东西——不止是废品,似乎还有那个U盘。一阵短暂的、似乎带着讨价还价的交流后,老头接过了几张皱巴巴的钞票,收废品的则将一堆破烂和那个U盘一起,扔进了三轮车后斗。
交易完成。收废品的蹬着三轮车,吱呀呀地离开了,朝着棚户区另一个方向而去。
陆惊云的心沉了一下。U盘被当做不值钱的破烂卖掉了。线索,可能就这么断了。
但他没有动。现在出去,不仅可能暴露,而且不一定能追上那辆三轮车,即使追上了,在这个混乱的环境里,一个重伤的陌生人突然抢夺一个收废品的东西,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。
他需要更谨慎,也需要……换个思路。
也许,那个U盘真的不重要。也许,重要的不是U盘本身,而是U盘出现这件事——它来自罗森塔尔手下的精锐杀手,贴身携带。罗森塔尔不惜动用导弹也要灭口,U盘里的东西,很可能触及其核心利益。
老头不认识U盘,但收废品的呢?那个走街串巷、看似卑微的收废品小贩,在这个信息混杂、三教九流汇聚的棚户区,会不会是某种……信息的中转点?或者,他背后,有别的眼睛?
陆惊云决定,暂时按兵不动,但留意那个收废品小贩的动向。如果他只是普通小贩,U盘最终可能流入某个废品回收站,被彻底销毁。但如果他有问题……
时间继续流逝。下午的阳光开始西斜,柴房内的光线变得昏暗。陆惊云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,至少,可以勉强移动而不至于立刻晕厥。他尝试着,极其缓慢地调整了一下姿势,让压迫伤口的部位稍微放松。
就在这时,窝棚那边传来了动静。
不是老头,是另一个脚步声。很轻,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,但步伐稳定,呼吸均匀。不是棚户区的居民。
那人走到了窝棚门口,停下。没有敲门,也没有出声。过了一会儿,老头掀开布帘出来了。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。距离有点远,柴房这边听不真切,但陆惊云捕捉到了几个零碎的词:“……人……走了?”“……东西……卖了……”“……看清楚脸了吗?”“……血……脏……没看清……”
是在打听他!而且,问得很细!
陆惊云全身肌肉瞬间绷紧,但强迫自己保持呼吸的平稳。来者是谁?搜索队去而复返?还是另一拨人?
交谈持续了不到一分钟。来人似乎没得到满意的答案,语气变得有些冷硬。老头的声音则始终是那种麻木的、含混的应付。最后,来人似乎塞给了老头什么东西(可能是钱),然后,脚步声响起,离开了。
陆惊云等脚步声彻底消失,又等了足足十分钟,确认没有后续,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。看来,盯上这里的不止一方。老头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窝棚,似乎成了一个小小的信息集散地。这老头,恐怕也不简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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