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伟毫的效率很高，当天晚上，就给沈砚发来了一个地址。
第二天一早，沈砚就按照地址，找到了一栋有些年头的写字楼，在四楼，发现了一家叫《XX时报》的报社。
推门进去，空气中弥漫着旧报纸、油墨和咖啡混合的独特气味。略显拥挤的办公区内，电话声、键盘敲击声、记者们赶稿时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，透着一股忙碌而疲惫的气氛。
沈砚直接去找了报社的主编，主编姓陈，是一个五十多岁，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。
他显然提前得到了交代，对沈砚的到来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，只是公事公办地将他领到办公区角落的一个工位。
“你就坐这里吧。”陈主编指了指那个堆着些许杂物的空位，“你的情况程导跟我说了。我们这里没什么特别的规矩，多看，多听，少说话。尤其是……”
陈主编压低了声音，“关于你的身份，除了我以外，没人知道。你就当自己是个普通的大陆实习生，明白吗？”
沈砚眉毛一挑，“柯老师也不知道？”
陈主编点点头，沈砚立刻说道，“明白了，谢谢陈主编。”
“嗯。”陈主编扶了扶眼镜，目光扫向办公室另一端，一个正把脚翘在桌子上，对着电脑屏幕皱眉的中年男人，“那位就是老柯，柯正雄。你接下来就跟着他，他让你做什么，你就做什么。”
交代完毕，陈主编便转身离开，没有向其他同事介绍沈砚，仿佛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临时工。
沈砚没有直接过去，而是先观察了一下，老柯看起来五十岁上下，身材精干，皮肤黝黑，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格子衬衫，头发乱糟糟的，嘴角自然向下撇着，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气质。
他正盯着屏幕上一条突发社会新闻的简讯，手指间夹着烟，烟灰快烧到头了也没弹一下。
沈砚这才拿了一个烟灰缸过去，接住了恰好掉落的烟灰，“柯老师，您好，我是新来的……”
“知道了。”老柯头都没抬，打断了沈砚，声音沙哑，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，“陈头儿说过了，大陆来的实习生。”
就在老柯手里的烟头烧到手指的时候，他终于低头看了一眼，然后就发现沈砚还举着烟灰缸在那站着呢。
老柯抬了抬眼皮，上下打量了沈砚一遍，终于说道，“我这儿不养闲人，更不伺候少爷。”
老柯随手从旁边一堆废稿纸底下抽出一个脏兮兮的马克杯，推到沈砚面前，“把杯子洗干净，然后泡杯茶过来，茶叶在我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里。”
完全是使唤杂役的语气。
“好的。”
沈砚脸上没有任何不快，拿起杯子就走向茶水间。
他刚一离开，附近几个原本在假装忙碌的年轻记者就交换了一下眼神，嘴角露出看好戏的笑容。
“哇，老柯今天火气很大哦。”
“大陆仔耶，看起来细皮嫩肉的，不知道能撑几天。”
“跟着老柯？哈，算他倒霉，老柯最讨厌这种小白脸了。”
议论声不大，但足以让听力不错的沈砚捕捉到一些闲言碎语。但他好像完全没听见一样，面无表情地冲洗着那个积满茶垢的杯子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沈砚彻底成了老柯的“专属杂役”。端茶递水、整理堆积如山的旧报纸和资料、跑腿买槟榔和香烟、接听一些无关紧要的读者热线……老柯似乎打定主意要让沈砚知难而退，指派给他的都是最枯燥，也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。
沈砚却毫无怨言。
他默默地做着一切，就像是一块最贪婪的海绵，吸收着周围的一切信息。他观察老柯如何用带着粗话的本地方言在电话里和线人沟通，如何从警方通报的只言片语中找到新闻点，如何和编辑据理力争稿件的角度和措辞……
沈砚也在观察整个报社的运作节奏，记者们赶稿时的焦头烂额，挖掘到独家新闻时的兴奋，还有那种在理想和现实夹缝中求生存的疲惫感。
这天下午，老柯被陈主编叫去开会，临走前指了指墙角几个落满灰尘的纸箱，“喏，没事就把那些‘都市传说’专栏的旧档案整理一下，按年份归类。”
沈砚依言搬过纸箱，里面是历年来读者投稿、记者收集的各种光怪陆离的都市传说剪报、打印件和手写记录，大多荒诞不经，早已被报社弃用。
但沈砚没有糊弄了事，他耐心地一份份翻阅、整理。就在他整理到一箱大约十年前的档案时，一份泛黄的剪报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报道的标题是《淡水河畔无名女尸案，疑点重重数年未破》。内容简述了几年前在淡水河边发现一具无法辨认身份的女尸，死因蹊跷，现场遗留物稀少，案件最终因线索不足成了悬案。
让沈砚心头一跳的是，报道中提到的一个细节。死者身边发现了一个印有某种特殊符号的金属打火机。这个符号，好像和《目击者》剧本中，某个角色身上的纹身，有点类似。
是巧合？还是程导在创作时，有意无意地借鉴了这起真实的悬案？
沈砚下意识地想把这份剪报抽出来仔细看看。
“喂！大陆仔，你乱翻什么？”
就在这时，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是那个之前议论他最起劲的黄姓年轻记者。
他凑过来，看了眼沈砚手里的剪报，嗤笑道，“哦，这个啊，老掉牙的悬案了，没人在意啦。怎么？你们大陆来的，对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特别感兴趣？想找个题材回去拍鬼片啊？”
旁边几个记者发出低低的哄笑。
沈砚不动声色地将剪报混入其他资料中，平静地回答，“我在整理档案。”
“切，装什么认真。”
黄记者撇撇嘴，走开了，但那种等着看笑话的眼神，始终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沈砚身上。
沈砚垂下眼帘，继续手上的工作，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。
但那份关于淡水河无名女尸案的剪报，连同那个特殊的符号，已经引起了沈砚的注意，他准备回去好好调查一番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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