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康熙三十四年春的雨下得格外缠绵,石静娴跪在养心殿的金砖地上,听着檐角铁马在风雨中叮当作响。她不着痕迹地将掌心在杏黄蟒袍上蹭了蹭——昨日在通州河堤徒手垒沙袋时磨破的血泡,此刻正火辣辣地烧着。
一、泥淖中的储君
通州河堤的淤泥漫过鹿皮靴,石静娴俯身将最后一批糯米浆浇进石缝。工部尚书富察·马齐举着油纸伞追过来时,正看见太子爷蹲在堤岸边,用缠着纱布的手扒开碎石查验堤基。
"殿下怎能亲涉险地!"马齐瞥见石静娴掌心渗血的纱布,声音都打了颤。
石静娴就着雨水洗净指尖污泥,状似无意地抬起手掌:"孤记得工部奏折里写,这段河堤用的是青条石?"她将刚扒出的碎砖举到马齐眼前,砖块断面露出蜂窝状的孔隙——分明是次等的红泥砖。
马齐扑通跪进泥水里,官帽上的孔雀翎沾了污泥也顾不得。石静娴望着远处蚁群般搬运石料的民夫,忽地想起现代实验室里混凝土抗压测试的数据。她解下腰间和田玉坠掷给侍卫:"去毓庆宫书房第三格暗屉取《营造记事》来,要蓝皮那本。"3当夜子时,太子爷捧着连夜修订的《河工物料考》叩开乾清宫门。康熙披着玄狐大氅翻阅时,烛火映着书页间密密麻麻的朱批:页眉注着"青砖吸水率不得超过三成",夹页粘着各色砖石碎屑,最末页还粘着半片带血的纱布。五更天的太和殿还笼在晨雾里,石静娴站在丹陛右侧,听着户部尚书纳兰明珠奏报:"直隶三十六县受灾,需拨银二百八十万两......"
"儿臣有本奏!"她突然出列,惊得掌事太监差点摔了牙笏。满朝文武的目光聚焦在她缠着纱布的双手上——那纱布今晨特意换了新的,却仍透着斑驳血渍。
康熙握着翡翠朝珠的手顿了顿:"太子昨日去通州了?"
"儿臣查验河工时发现,堤坝用砖以次充好。"石静娴展开泛黄的《河工物料考》,"这是顺治十二年工部存档的砖石吸水试验记录,对比今年新砖......"
"保成的手怎么了?"康熙突然打断。
石静娴下意识蜷起手指,染血的纱布便格外刺目。她瞥见明珠袖中露出的户部奏折一角,心知这是最佳时机:"不过是查验砖石时蹭破些皮,倒是直隶百姓......"
"梁九功!"康熙猛地起身,鎏金龙椅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。老太监小跑着捧来鎏金铜盆,康熙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,亲手将太子的手浸入温水。层层纱布褪去,满殿响起抽气声。原本养尊处优的手掌布满血泡,指缝里还嵌着洗不净的砖灰,虎口处结痂的伤口又渗出新鲜血珠。
5"朕的太子......"康熙的声音突然哽住。二十年前亲征噶尔丹时,他见过最勇猛的巴图鲁也没这般伤痕,"传旨!即刻起封存工部所有账簿,着太子总理赈灾事宜!"胤礽在毓庆宫闻讯时,正对着西洋镜练习太子妃应有的忧戚神情。听到"太子双手伤残"的传言,他打翻了一匣东珠,浑圆的珍珠滚过青砖地,像极了那年猎场上被他射穿的狼眼。
"取茯苓、白芷、三七各三钱,研磨成粉和蜜为膏。"他扯过杏黄笺纸疾书,腕间翡翠压襟撞在案几上叮咚作响。写罢又觉不妥,蘸着胭脂在背面补了行小字:"戌时三刻,御花园东南角第三株海棠。"
石静娴收到食盒时,正被索额图堵在南书房。这位太子党的肱股之臣捏着份名单,口沫横飞地细数该在赈灾中安插的门人。她摩挲着食盒夹层里的胭脂字笺,突然将名单掷进炭盆。
"孤听说赫舍里氏有支商队常走漕运?"她看着跳动的火苗,"明日巳时前,把三十艘粮船泊到通州码头。"
索额图的老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:"殿下这是......"
"喀尔喀蒙古的贡马该到了吧?"石静娴掰开茯苓膏,状似无意道,"孤记得领队的台吉,似乎与明珠大人的门生交往甚密?"戌时的御花园飘着细雨,石静娴绕过巡逻的粘杆处侍卫,望见海棠树下立着个撑油纸伞的身影。胤礽穿着太子妃规制的杏色氅衣,发间的点翠步摇在雨中泛着冷光。
"这是生肌玉红膏。"他将瓷瓶塞进石静娴手中,指尖触到她掌心的厚茧时顿了顿,"明日朝会......"
"孤要请旨减免直隶三年赋税。"
胤礽猛地抬头,步摇上的珍珠扫过石静娴下颌:"你疯了?国库如今......"
"所以才要让河道总督吐出贪墨的银子。"石静娴扣住他手腕,将沾着药膏的手指按在自己掌心,"今日皇阿玛解了孤的禁足令,明日索额图会递折子弹劾明珠门人私贩官粮。"
雨打海棠的簌簌声中,胤礽忽然轻笑:"你在我脸上画乌龟那次,也是这样的雨天。"
石静娴愣怔间,他已旋身没入雨幕,唯有余音散在风里:"明日我会让弘皙去给皇玛嬷请安,他最近临帖颇有进益......"1]次日早朝,当太子爷捧着减免赋税的奏折出列时,慈宁宫正殿里,刚满五岁的弘皙趴在地毯上临摹《多宝塔碑》,宣纸边角画着只活灵活现的小乌龟。太后戴着老花镜端详半晌,忽然对苏麻喇姑笑道:"保成小时候,也爱在折子边角画这些玩意儿。"
乾清宫的晨光穿过雕花槅扇,照在石静娴结痂的手掌上。康熙望着奏折末端熟悉的字迹,恍惚看到三十年前那个握着他手指学写"天下为公"的孩童。当他颤抖着朱笔批下"准奏"时,一滴泪晕开了奏折上的墨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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