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雪消融,春意再次染绿梧桐新芽。亦未提出一起过年的建议,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,在月色心中漾开层层涟漪。她知道,这对亦未而言,是迈出了多大的一步——主动向那个曾充满隔阂的原生家庭伸出和解的枝条。
年关将至,“红线空间”比平日更加忙碌。除了常规的课程和展览,还增添了浓浓的年味。学员们和志愿者们一起剪窗花、写春联、制作传统年节装饰。那幅巨大的红线装置也被巧妙地点缀上了小小的中国结和红灯笼,在保持其现代艺术感的同时,融入了节日的喜庆。
亦弘毅和李婉在城西公寓安顿下来。李婉的化疗反应逐渐减轻,气色好了许多。亦未和月色每周会去探望一两次,有时带些汤水,有时只是坐坐,聊些家常。起初,气氛仍有些生硬,亦弘毅习惯了发号施令,亦未则习惯了保持距离的礼貌。但月色在其中起到了微妙的润滑作用。她会自然地提起“红线空间”里发生的趣事,或者询问亦弘毅对一些传统年俗的看法,慢慢引导着父女之间僵硬的对话。
一次,月色带着一幅学员制作的、以“福”字为元素的编织小样给李婉看,李婉很是喜欢,随口提起了自己家乡一种几乎失传的“绕线福字”的做法。
“我母亲好像也提过这种,”月色眼睛一亮,“但具体怎么绕,我记不清了。”
亦弘毅原本坐在一旁看报纸,闻言,头也没抬,却忽然开口:“你李姨年轻时跟她外婆学过,手艺还不错。”
众人都愣了一下。李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:“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,不知道还记不记得。”
“试试看嘛,李姨,”月色鼓励道,“正好我们年节活动需要教大家做一些小手工,这个‘绕线福字’又吉祥又有心意。”
在李婉略显生疏却依旧灵巧的指尖下,一根普通的红线被巧妙地缠绕、固定,渐渐显现出一个立体而饱满的“福”字。那古老的手法令月色和亦未都看得入神。
“真好。”月色由衷赞叹,“李姨,您愿意来‘红线空间’,教大家做这个吗?就当是散散心。”
李婉有些犹豫地看向亦弘毅。亦弘毅放下报纸,看了看妻子眼中许久未见的、被需要的光芒,点了点头:“去吧,活动活动也好,我陪你去。”
于是,小年那天,李婉在亦弘毅的陪同下,来到了“红线空间”。她坐在温暖明亮的工作室里,面对着一群充满好奇和善意的学员,起初有些紧张,但在月色的鼓励和亦弘毅默默坐在角落陪伴的目光下,她渐渐放松下来,耐心地讲解、示范。当她看到学员们成功绕出自己的“福”字,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时,她自己也仿佛被这氛围感染,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。
亦未站在稍远的地方,看着父亲专注地望着李婉教学的侧影,看着月色穿梭在学员中温柔指导的身影,看着这充满烟火气的、温馨的一幕,心中那块冰封了许久的角落,似乎在无声无息中融化了一角。
年夜饭最终定在了亦未那间宽敞但以往总是显得冷清的公寓。这是亦未的主意,她说这里空间大,方便。月色明白,这也是亦未尝试构建一个属于“我们”的家的象征性举动。
除夕当天,亦未和月色一大早就开始忙碌。亦未负责处理复杂的食材,她精准的刀工和条理性在准备年夜饭这项大工程中发挥了优势。月色则负责调味和那些需要耐心和感觉的菜肴,以及布置餐桌。她没有选用华丽的装饰,而是用了工作室里染制的靛蓝桌旗,配上红色的陶瓷餐具,以及每个人座位前一个用红线缠绕的小小“福”字——那是李婉之前教大家做的。
亦弘毅和李婉下午就过来了。李婉精神很好,坚持要帮忙包饺子。四个人围在餐桌旁,亦弘毅难得地没有谈论生意,而是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,感慨了一句:“好久没这样过年了。”
亦未和面的动作顿了顿,没有接话,但氛围是松弛的。
晚餐桌上,菜肴丰盛而温馨。她们没有遵循严格的宴客礼仪,更像是一顿普通的家庭聚餐。亦未开了瓶红酒,首先举杯。
“这一年,发生了很多事。”她的目光扫过父亲、李婉,最后落在月色身上,眼神温柔,“有挑战,有失去,也有收获和新的开始。无论如何,我们在一起。祝新的一年,平安,健康,团圆。”
“平安,健康,团圆。”月色附和道,与亦未轻轻碰杯。
亦弘毅沉默了一下,也举起了杯子,看向亦未和月色:“祝你们…一切都好。”他又补充了一句,声音不高,却清晰,“这个家,很好。”
这一刻,亦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。她明白,父亲口中的“家”,包含了月色,包含了此刻的圆满。
饭后,他们一起看春晚,聊天,守岁。当零点的钟声敲响,窗外烟花漫天绽放时,亦未和月色站在阳台上,亦弘毅和李婉站在她们身后。
“新年快乐!”整座城市都在欢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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