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轰——!”
这一声巨响,似乎把浑河的水都震得逆流了。
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真空。
所有人的耳膜都在嗡嗡作响,像是塞进了一万只知了。
紧接着,是一股令人窒息的辛辣味,那是高纯度颗粒火药燃烧后特有的狂欢气息,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,盖过了血腥,盖过了尸臭,甚至盖过了恐惧。
代善感觉脸上热乎乎的。
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,黏糊糊的一片红白之物,那是他前面那个亲卫的脑浆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?”
代善茫然地看着前方。
刚才那一瞬间,并没有铁球砸过来。
他亲眼看见,那个黑乎乎的东西飞到了镶蓝旗冲锋方阵的头顶,就像是个听话的鬼魂,悬在半空中——炸了。
没有撞击,没有碾压。
就是纯粹的爆炸。
那枚十二磅重的铸铁榴弹,内部装填了整整两斤特制苦味酸炸药,引信被精准地切割在一点五秒。
它在距离地面三丈高的地方解体。
弹壳崩碎成数百片指甲盖大小的锋利铁片,在冲击波的裹挟下,以比声音还快的速度,呈辐射状向下喷洒。
这叫空爆。
在后世,这是步兵最绝望的噩梦,而在这个只有实心铁球和劣质震天雷的时代,这就是神迹。
或者说,天罚。
“啊——!!!”
迟来的惨叫声终于爆发。
镶蓝旗最密集的冲锋队形中间,凭空出现了一个直径三十步的死亡圆圈。
圆圈里,无论是披着三层重甲的巴牙喇,还是穿着破烂皮袄的包衣,通通倒在地上打滚。
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巨大伤口,但每个人身上都多了十几个滋滋冒血的小窟窿,铁片切断了肌腱,击碎了锁骨,扎进了眼球。
“继续。”
李定国站在炮位旁,脸上没有一丝波澜,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在宰杀一群瘟鸡。
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秒表,声音冷得掉冰渣:“标尺不变,引信缩短零点二,急速射,三发。”
“放!”
炮兵连长手中的红旗狠狠挥下。
“通!通!通!”
十门神威野战炮再次怒吼,炮口喷出的火焰足有一丈长。
这一次,是连绵不绝的死亡烟花。
十朵橘红色的火云在建奴大军的头顶绽放。
如果说刚才只是缺了一块肉,那现在就是凌迟。
密集的弹片雨无死角地覆盖了整个冲锋面。那些还在挥舞着大刀、嚎叫着要为大金尽忠的女真勇士,像是被割倒的韭菜,一茬接一茬地倒下。
战马发疯了。
它们不在乎骑手的鞭打,不在乎前面的刀山火海,它们只知道头顶在打雷,空气在燃烧。
成千上万匹战马嘶鸣着乱窜,将背上的骑士甩下来,然后用铁蹄将他们踩成肉泥。
“妖法!这是妖法啊!”
镶蓝旗旗主阿敏,这个杀人如麻的屠夫,此刻像个受惊的娘们儿一样尖叫起来。
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副将,连人带马被气浪掀翻,脑袋上插着一块不知从哪飞来的弹片,当场气绝。
没有敌人。
他们连明军的脸都没看清,甚至连那道该死的铁丝网都没摸到。
他们是在和空气作战,和雷霆作战。
“不许退!谁敢退老子砍了他!”
远处,明黄伞盖下,努尔哈赤还在挥舞着战刀咆哮。
老汗王的眼睛里流出了血泪。
他不甘心啊!大金起兵三十年,哪怕是面对辽东经略杨镐的四路大军,也没像今天这样,被人像杀猪一样按在地上宰!
“冲过去!只要冲过去,他们的火器就没用了!”努尔哈赤的声音嘶哑,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。
……
“这就是大金的汗王?”
一千二百步外。
侧翼的一处高地上,一个身披伪装网、趴在雪窝里的年轻士兵,正通过一具昂贵的四倍率光学瞄准镜,冷冷地注视着那个明黄色的身影。
这具瞄准镜是朱至澍花了大价钱,从澳门葡萄牙人手里搞来的水晶,又让格物院的老工匠磨了整整三个月才弄出来的宝贝。
全军只有三具。
“风速四,横风,修正两个密位。”
旁边的观察手举着单筒望远镜,嘴里报出一串枯燥的数据,“距离一千二百,仰角抬高半寸。目标移动中,预判一个身位。”
狙击手深吸一口气,屏住呼吸。
他手里的这杆枪,不是普通的天启一号。
这是朱至澍亲自设计的特等射手型。
枪管加长了五寸,膛线更加精密,甚至枪托都用了上好的核桃木,贴腮处包了一层软鹿皮。
在这个距离上杀人,靠的不是枪法,是玄学,是数学,更是运气。
但在格物院的字典里,运气也是概率学的一部分。
“那是努尔哈赤。”观察手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老张,这一枪要是中了,你名字能进族谱第一页。”
“闭嘴。”
狙击手老张眯起左眼,右眼死死贴在目镜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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