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声还在皇城上空回荡,尉迟逸风已踏进宫门。他步履沉稳,玄色锦袍未沾半点尘灰,肩后严冰雪紧随其后,药囊斜挎,指尖始终搭在腰间小袋口沿。风宝立在她肩头,羽冠微竖,眼珠转动如轮。
大殿之上,文武百官列班而立。李承乾站在左首前列,华服齐整,面色如常,可袖底手指早已绷得发僵。他等这一刻太久——百姓焚像的消息刚传入宫,他便连夜拟好奏本,只待早朝发难。
“陛下。”李承乾越众而出,声音洪亮,“医女严氏煽动民怨,私藏火器图谋不轨,竟至民间焚其画像以泄愤。此等妖言惑众之徒,岂能容于王府?请削其封籍,交有司查办!”
话音落下,数名官员低声附和。有人冷笑,有人皱眉,更多人静观其变。
尉迟逸风却在这时迈步向前。
“臣,有事启奏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像铁锥凿冰,瞬间压下所有杂音。群臣侧目,连高座上的帝王也微微抬眼。
“陶罐火油出自何处?”他开口第一句,便直击要害,“传单所用贡纸从何而来?说书人所得银钱由谁支付?三者皆有据可查,不如当庭对质。”
李承乾瞳孔一缩:“你……”
“不必慌。”尉迟逸风淡淡道,“证据在此。”
他抬手一挥,侍卫捧着木匣上前,打开后取出三物:一张泛黄的纸片、一份供词抄录、一卷巡捕记录。
“此为传单残页,与严雪柔院中废弃礼单所用纸张同批裁剪,纹理、厚薄、边缘磨损皆一致。”他将纸页展开,“刑部文吏比对笔迹,撰写传单者曾为李大人幕僚,去年因贪墨被逐,至今仍领暗俸。”
李承乾脸色变了:“荒谬!这是栽赃!”
“那这呢?”尉迟逸风又取出浆洗房仆妇的画押供词,“她说替婢女传递布包,内藏白纸数十张。而南市查获的传单一共三百七十六份,数量吻合,纸张相同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殿中诸人:“若只是巧合,为何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人院子?而背后主使,偏偏是那位三年前提议‘节用减耗’、裁撤驿马编制的大人?”
这话一出,不少人神色微动。
“近三个月,六起边关军报延误。”尉迟逸风继续道,“理由是‘马疲路远’。可就在昨日,臣派人查访李大人名下庄子,发现私养快马三十匹,日行四百里不歇。这些马不送军情,却专跑黑市商道,运的是什么?火油、硫粉、硝石——正是陶罐里的材料。”
大殿一片死寂。
李承乾额头渗汗,强辩道:“你有何凭证?不过道听途说!”
“凭证?”尉迟逸风冷笑,“你敢不敢让刑部搜你的书房?就现在,当着百官的面。”
李承乾猛地抬头:“你一个久不出府的病弱王爷,凭什么指使我?莫不是装病多年,如今想借机揽权干政?”
这句话激起几位老臣共鸣。有人轻咳两声,似在呼应。
尉迟逸风却不恼,只缓缓道:“若我真想揽权,何必等到现在?王爷卧床五年,朝中大事皆由尚书省决断。李某今日跳出来咬人,是因为我醒了,还是因为你藏的东西,快要捂不住了?”
他步步逼近,声如重锤:“你说我避世装病,那你告诉我——太平年间为何囤积战马?军情驿道为何频频中断?百姓烧的是谁的画像?是一个医女的脸,而不是我的头颅!因为她是个女人,好欺负;因为烧女人的脸,不会引来天怒人怨!”
最后一句落下,满殿哗然。
严冰雪这时走出队列,声音清亮:“民女只懂治病救人。若非有人屡次投毒、纵火、造谣,我何须日日奔波取证?若陛下认为女子不可言政,那昨夜南市烧的,可是我的脸。而幕后之人,连王爷的画像都不敢碰一下——因为他知道,真正怕死的,是他自己!”
她说完,抬手指向李承乾。
风宝忽然振翅飞起,扑棱棱落在殿角石狮头顶,对着李承乾咯咯叫道:“说你呢!画都画不像,烧得也不旺!下次记得多浇点油!”
几名年轻官员忍不住低头掩嘴。连一向古板的礼部尚书也轻轻扯了下嘴角。
李承乾气得浑身发抖:“你们……你们联手构陷!”
“构陷?”尉迟逸风从袖中抽出一份地图,“这是你庄子四周的密道分布图,由你自家管事亲笔绘制,盖有私印。图中标注的三个隐蔽入口,恰好与王府西角门、东墙根、枯井位置相对。你的人是怎么混进去的,要不要我现在说出来?”
李承乾终于失态,后退半步:“你……你怎么可能拿到这个?”
“你以为只有你会用人?”尉迟逸风目光如刀,“你买通小厮,我也有我的眼线。你放谣言,我留证据。你烧画像,我上朝堂。这场棋,你从第一步就错了——你不该动她。”
他说的是严冰雪。
而此刻,她正站在殿心,药囊未卸,眼神锐利如初。风宝蹲在石雕兽首上,爪子抠着缝隙,时不时望向西北方向的重檐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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