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平安背着张薇刚踏出两步,头顶的月光忽然被一团黑影遮得一暗。
一只黑纸折成的鹤从林间掠出,翅膀扇动时带着枯叶摩擦的沙沙声,直扑他的面门。他下意识侧头,纸鹤擦着耳际的铜钱耳钉飞过,“啪”地黏在身后的断碑上,尾羽还在微微颤动,像是活物一般。
“有东西跟过来了。”
瘸叔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,铁钩破空而出,一下就将纸鹤挑落在地。老头单眼眯起,盯着那团发黑的纸,鼻翼抽了抽,伸手从纸鹤的折痕里扯出一根灰褐色的羽毛——羽毛根部还沾着点暗红,看着黏腻腻的。
“这鸟死得不干净。”他用铁钩尖戳了戳羽毛根,“眼睛没闭,魂魄被人炼过,是用来传信的邪物。”
陆平安靠在树干上喘了口气,从兜里摸出最后一包皱巴巴的泡泡糖,拆开就往嘴里塞。糖块干硬得硌牙,嚼了好一会儿才软下来。他吐掉嘴里的旧糖渣,把新嚼软的糖咬碎,在指尖搓成薄薄一片。
“能查到是谁发的信?”
瘸叔没应声,反手用铁钩划破自己的拇指,一滴血珠滴在羽毛上。奇怪的是,血没渗进羽毛纤维,反而浮在表面,慢慢聚成一个扭曲的符号,像半截被烧焦的蛇。
“宋家的血鸦标记。”他收起手,脸色沉了下来,“但这纸是协会特供的冥纹纸,寻常人根本拿不到。”
陆平安眯起眼,眼底闪过一丝冷意:“他们俩真勾结上了?”
“不止是勾结。”瘸叔把羽毛夹在铁钩缝隙里,凑近闻了闻,语气凝重,“这味儿里混了两种香——宋家祭坛专用的安魂引,还有协会发调度令时才会点的青檀火。两边的人,最近肯定碰过头。”
陆平安把嚼软的泡泡糖摊开,抓了把随身带的朱砂粉撒上去,反复揉捏。糖体起初泛着灰扑扑的颜色,调了几次比例后,终于透出一点暗红光晕。
他将这团黏糊糊的东西裹住那根羽毛,随手往空中一抛。
小团子飞出去三米远,突然猛地转向,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,“嗖”地射向东南方的密林深处,身后拖着一道微不可察的红丝轨迹。
“跟着这线走。”陆平安活动了下肩膀,张薇的重量压得他肋骨隐隐发酸,“总能摸到他们的老巢。”
“你这身子骨,撑得住?”瘸叔回头看了他一眼,铁钩在手里转了个圈。
“死不了。”陆平安迈步往前,脚步虽沉却稳,“现在退一步,以后想追都追不上了。”
两人循着红线在林间穿行,刻意放轻了脚步,连脚底踩断枯枝的声响都压到最低。半个钟头后,一座塌了半边的道观出现在密林尽头——屋顶缺了个大口子,露出半截断裂的横梁,墙皮剥落的地方,能看到里面嵌着的青铜铃铛残片,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叮铃声。
陆平安贴着外墙蹲下,探头往里张望。
张昊背对着他们站在道观正堂,黑色斗篷拖在满是灰尘的地上,右手握着一把桃木剑,正用一块黑布缓缓擦拭剑身。每擦一下,他嘴唇就微动一下,念着几句含糊不清的咒文。剑刃像是有了灵性,随之轻轻震颤,发出低低的嗡鸣。
“他在召阴兵。”瘸叔凑到陆平安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,“这种养魂咒,得用活人的气息养足三年才能发动,邪性得很。”
陆平安屏住呼吸,悄悄掏出丹书铁券按在胸口。刚贴上皮肤,铁券就骤然发烫,表面竟浮现出几道细密的裂纹,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着。
“不对劲。”他眉头紧锁,“这铁券从来没反应这么快过。”
话音刚落,堂内的张昊念完了最后一句咒文,桃木剑猛地刺入地面。
“咔嚓——”
三道裂缝从剑尖处炸开,泥土翻涌着,六具披甲身影缓缓从地下爬了出来。铠甲是暗铜色的,胸前刻着“镇魂·破法”四个篆字,肩甲上镶嵌着菱形的红砂,在月光下泛着冷幽幽的光。
陆平安心头一紧。
那红砂的纹路,和之前从宋明琛鞋底蹭到的,一模一样。
他想起地图边缘的标记,又低头看了看掌心的丹书铁券——上面的裂纹还在缓慢延伸,像是被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撕裂。
“他们知道我靠这铁券保命。”他咬牙,声音里带着几分狠厉,“特意弄了克制我的东西。”
瘸叔盯着那些红砂颗粒,眼神凝重:“那是破契砂,协会内部叫‘断脉粉’。专克咱们守墓人的血脉护具,三代以内的传人,都扛不住这东西的侵蚀。”
陆平安没说话,默默把丹书铁券收回怀里,指尖攥得发白。
这时,张昊闭目调息了片刻,六具阴兵整齐列队,静立在堂中一动不动。其中一具阴兵突然转身走向门口,靴底踩碎了一根枯枝,关节处竟渗出蓝色的液体,顺着铠甲的缝隙慢慢滴落。
液体触地的瞬间,立刻冒起一阵白烟,地上的草根瞬间卷曲发黑,像是被强酸腐蚀过一般。
陆平安眼疾手快,迅速摸出一个空玻璃瓶,等那阴兵走过墙根时,稳稳接住了一滴坠下的蓝液。液体入瓶后还在轻微蠕动,像是有生命似的,撞得瓶壁轻轻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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