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初透,薄雾如纱,将京营校场的青砖与演武台笼罩得若隐若现。校场四周早已肃立着数十位身着绫罗、腰佩玉带的勋贵子弟,他们或交头接耳,或东张西望,往日里养尊处优的散漫,与校场中巡弋兵丁的肃杀格格不入。
忽然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,打破了晨雾的宁静。通政司的太监们身着簇新的蟒纹袍服,簇拥着一位手捧明黄圣旨的首领太监,缓步踏上演武台。那明黄的圣旨在晨光下熠熠生辉,甫一出现,校场周遭的窃窃私语便戛然而止,所有勋贵子弟皆敛衽垂首,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——这是天子的旨意,是足以搅动京城勋贵圈层的雷霆之音。
首领太监清了清嗓子,苍老却尖利的声音穿透薄雾,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: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我大明承平二百七十余载,四海归心,八方来朝,皆赖开国勋贵、靖难功臣之先祖,披荆斩棘、血染疆场,方有今日社稷安稳、百姓安康。然岁月流转,子孙繁衍,诸多勋贵子弟生于安乐,长于富贵,溺于声色犬马之娱,渐失先辈披坚执锐、护国安邦之风骨。弓马疏废,兵法无知,甚者目无法纪,骄纵妄为,朕每思及此,夜不能寐,心甚忧之。
今特命英国公张维贤总领其事,凡京中勋贵、世袭武官之家,年十六至二十岁适龄子弟,无论嫡庶,皆须编入京营,随营历练,为期三年。此举非为苛责,实乃为勋贵立储、为大明育才——朕不忍见功臣血脉沦为纨绔,更不愿我大明武备后继无人。
自今日起,由英国公张维贤亲授武艺兵法,严整军纪纲常,晨练弓马,午习韬略,暮研军纪,务使诸生明忠君爱国之义,知守土安邦之责,炼筋骨,磨心性,复我大明勋贵之荣光。朕许以恩典:历练期满,经英国公考评合格者,优先补京营参将、游击之缺额;其优者,可由吏部、兵部共同举荐,授地方都司、守备等武职,承续家族功业,光耀门楣。
望诸勋贵族长深明朕意,速遣家中子弟入营,不得推诿迁延。若有违旨不遵、私藏子弟者,一经查实,即刻夺其子弟袭爵资格,永不叙用。钦此!”
圣旨宣读完毕,首领太监将圣旨缓缓卷起,校场四周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。薄雾渐渐散去,露出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——英国公府旁支的子弟们垂着头,暗自懊恼:自家那小子平日顽劣成性,斗鸡走狗样样精通,入营后被军纪束缚,怕是日日要挨军棍;而另一边,几位来自没落伯爵府的子弟却眼中发亮,紧紧攥着拳头:京营缺额是实打实的前程,三年历练若能出头,便是家族翻身的唯一机会,总好过在家中坐吃山空,等着爵位旁落;还有几位勋贵嫡子,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与傲慢,他们自恃身份尊贵,只当这历练是走个过场,心中暗忖:凭自家的家世,即便考评不佳,父亲也能托关系为自己谋个职位,何惧之有?
就在这时,一位身着绯色官袍、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缓步上前,正是英国公张维贤。他接过圣旨,双手高举过顶,对着皇宫方向恭恭敬敬地叩首,苍老却掷地有声的声音透过晨雾,传遍了整个校场:“老臣张维贤,遵旨!必竭尽所能,严训诸生,不负陛下‘育才立储’之重托,不负大明列祖列宗之期望!”
话音落下,校场四周的勋贵子弟们才如梦初醒,纷纷躬身行礼。只是这礼行得参差不齐,有敷衍了事者,有满心忐忑者,也有摩拳擦掌、跃跃欲试者——一场席卷京城勋贵子弟的“历练风暴”,就此拉开序幕,而这风暴的中心,便是京营校场。
乾清宫,
“陛下,围捕曹参将的番子不知所踪,已在全城搜捕。”曹化淳急匆匆奏报。玄色蟒袍下摆扫过金砖地,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,连叩首时的动作都失了往日的规整,额头重重磕在地上,声音里裹着难掩的惶急。鬓角的汗珠顺着苍老的面颊滚落,砸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。往日里总带着几分沉稳的眼神,此刻满是惊惶,连说话都带着颤音:
臣已立刻调遣京中所有能动用的厂卫,分十二路在全城搜捕——内城的胡同巷子、外城的客栈酒肆,连护城河边的芦苇荡都没放过,可至今连半点踪迹都没寻着。那队番子都是锦衣卫里的老手,个个精通追踪隐匿,寻常匪寇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将他们全部劫走……”
说到此处,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里添了几分凝重:“臣疑心,此事绝非意外。是背后另有势力插手,故意截走番子。”
说到最后,他的声音里竟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惶惑——在这天子脚下,一群锦衣卫番子带着差事出行,却如同被人间蒸发般没了踪影,这背后藏着的凶险,光是想想就让人脊背发凉。
“曹大伴,朕要的是干事的能臣,不是出了事情要苛责于谁”
崇祯指尖叩了叩御案,案上堆积的奏疏几乎要没过镇纸,墨迹未干的字句里满是灾情与边患。他抬眼看向阶下跪着的曹化淳,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切与疲惫:“这朝堂上下,弹劾的折子比筹策的奏疏还多。边关缺粮,言官骂户部尚书失职;地方闹蝗,又追着巡抚的责任要问罪——可骂完了,粮照旧运不上去,蝗灾还在啃食田亩,有何用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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