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廷麟伏在马背上,后背被城门铁皮刮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,却死死攥着缰绳,马鬃被他抓得泛白。身后盛京城门“哐当”合拢的巨响刚落,城楼上的箭雨便追着马蹄声射来,几支箭擦着马耳飞过,钉在雪地里,箭尾还在“嗡嗡”震颤。
“大人!往东边的林子跑!”吴生半个身子挂在马侧,胳膊上的箭伤渗出血来,染红了马腹的鬃毛,“鞑子的马快,在开阔地跑迟早被追上!”
杨廷麟猛地一夹马腹,调转马头往东侧的松林冲去。马蹄踏过积雪,溅起的雪沫子糊了满脸,他却顾不上擦——身后参领的呼喝声越来越近,那匹战马的嘶鸣,仿佛就在耳边。李之椿趴在马背上,怀里的和议条款被颠得发皱,却死死按在胸口,生怕被风刮走。
刚冲进松林,马突然一个趔趄,前蹄陷进雪下的猎坑。杨廷麟险些被甩下去,急忙拽住缰绳,却见坑边突然窜出两个黑影,手里的短刀闪着寒光——竟是鞑子的暗哨!
“保护大人!”吴生纵身跳下马,忍着胳膊的疼,捡起地上的枯枝就冲上去。黑影刚要举刀,却听松林深处传来一声低喝:“是自己人!”
两道黑色劲装的身影瞬间扑过来,手里的短刀精准地架在暗哨的脖子上,动作快得像阵风。杨廷麟定睛一看,来人胸前绣着锦衣卫的飞鱼纹,为首那人正是影卫统领沈青!
“杨大人!末将沈青,奉陛下旨意前来接应!”沈青麻利地解决掉暗哨,转身跪地行礼,“后面有鞑子追兵,末将已让人在林外设了埋伏,快跟末将走!”
杨廷麟松了口气,刚要下马,却听远处传来马蹄声——参领带着十余名骑兵,已经追到了松林边缘!沈青脸色一变,对身后的影卫使了个眼色:“老赵,你带杨大人和李大人往林北走,那里有备好的马车;我和老韩在这儿拦着鞑子!”
“不行!你们人太少!”杨廷麟拽住他,“鞑子有十几骑,你们两个怎么挡?”
“大人放心!”沈青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,里面全是火折子,“这松林的枯枝多,末将自有办法!您快走吧,再耽搁就来不及了!”
吴生拽着杨廷麟往林深处走,李之椿被影卫老赵扶着,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。刚走没几步,就听身后传来“轰”的一声,松林边缘燃起大火——沈青竟把火折子扔在了枯枝堆里!浓烟滚滚,瞬间挡住了鞑子的视线,参领的怒骂声和战马的嘶鸣声混着火焰的“噼啪”声,在林子里回荡。
“沈统领……”李之椿回头望了眼火光,声音发颤,“他能脱身吗?”
“能!”老赵扶着他加快脚步,“沈统领最擅长丛林伏击,鞑子追不进来的!前面就是马车,过了这片林子,就能上往山海关的官道!”
穿过松林,果然见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,车辕上拴着两匹健壮的驽马。杨廷麟刚要上车,却见吴生突然捂住胳膊,身子晃了晃——方才被箭擦伤的伤口,此刻竟渗出血来,脸色也白得像纸。
“吴生!”杨廷麟扶住他,才发现箭杆上竟淬了毒,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。老赵赶紧从马车上翻出个药盒,掏出颗黑色的药丸:“这是陛下赐的解毒丹,快让他服下!”
吴生吞下药丸,靠在车辕上喘着气,却笑着摆手:“大人,没事……能逃出来,这点伤不算什么。”
杨廷麟拍了拍他的肩,心里发酸——从驿馆密道到浑河沼泽,再到此刻逃出盛京,若不是吴生、李之椿,还有沈青这些人舍命相护,他怕是早已成了鞑子的刀下鬼。
马车驶上官道时,天已微亮。老赵赶着车,杨廷麟和李之椿坐在车厢里,掀开布帘往后望——盛京的方向,火光还在隐隐跳动,沈青和老韩怕是还在与鞑子周旋。李之椿摸出那卷和议条款,展开一看,纸页上的血渍已经干了,却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红。
“杨大人,”李之椿轻声道,“咱们这一路,老船家、张大人、春丫……还有沈统领他们,为了咱们,把命都赌上了。回到南京,咱们定要把这些事,原原本本地告诉陛下。”
杨廷麟点头,指尖摩挲着条款上的字迹,眼眶发热。他想起春丫最后留在雪地里的补子,想起张秉文沉入沼泽时的背影,想起老船家的小船被箭射穿的模样——这些人的脸,此刻都清晰地映在眼前。
“会的,”杨廷麟的声音沙哑,“咱们不仅要告诉陛下,还要告诉天下人。盛京的雪,埋了太多忠魂,咱们活着回去,就是替他们,把这些事说给世人听。”
马车轱辘碾过积雪,发出“咯吱”的声响。远处的天际,朝阳渐渐升起,金色的光洒在官道上,驱散了冬日的寒意。杨廷麟望着窗外的晨光,突然觉得,怀里的和议条款,掌心的玉印,都变得格外沉重——那不是纸,不是玉,是一群人的性命,是大明的希望。
“老赵,”杨廷麟对着车外喊,“能再快些吗?咱们得尽快到山海关,沈统领他们还在后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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