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长庚把那块破木板挂门口的时候,自己都觉得好笑。木板上歪歪扭扭写着“人间食肆”四个大字——取的是“人间至味,乡村食肆”的意思,虽然来吃饭的压根不是人。
“自欺欺人呗。”他嘟囔着,退后两步打量自己的杰作。字写得是真丑,木板也是真破,跟这老屋配一脸。
开张头几天,万长庚心里直打鼓。每晚子时一到,他就蹲在门口听那铜铃响不响。白霁给的这铃铛邪门得很,没客人的时候纹丝不动,一有鬼靠近就自个儿轻轻摇晃,发出那种说脆不脆、说闷不闷的响声,听着后脊梁骨发凉。
第一晚来了三桌客人,都是些老鬼,穿着几十年前的旧衣裳,飘飘忽忽地进来,说话声音跟风吹过窗户纸似的。
“听说这儿能尝到活人吃的味儿?”一个穿着民国长衫的老先生问,眼镜片后面没有眼睛,只有两团模糊的影子。
万长庚腿肚子转筋,硬着头皮点头:“几位想吃点什么?”
其实他屁都不会做,就会煮个野菜汤,炒个青菜。好在这些鬼客也不挑,闻着味儿就一脸陶醉。
“就来碗汤吧,好久没尝过热乎的了。”老太太鬼颤巍巍地说。
万长庚钻进厨房,生火做饭。那锅普普通通的野菜汤顿时香气四溢——不是普通的香,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,连他自己闻着都恍惚。
汤端上去,几个老鬼凑上去深深吸气,脸上露出近乎陶醉的表情。
“是这味儿!是这人间味儿!”长衫老先生激动得眼镜都在抖动,“几十年没闻到了!”
万长庚站在厨房门口偷看,见那几个鬼客并不像活人那样吃喝,而是俯身在碗上方,深深吸气。随着他们的呼吸,汤的热气似乎被吸走了,汤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凉,但分量却不减分毫。
等鬼客“吃”完了,会在桌上留下些古旧的铜钱,有的还带着泥土,像是刚从坟里刨出来的。
头几天收摊后,万长庚对着那一小堆铜钱发愣。这玩意儿能干啥?去市场上花?人家不得把他当盗墓的抓起来?
但他还是每晚开业,反正闲着也是闲着。渐渐地,他发现了一个规律:不管做什么菜,只要用那口锅煮出的水做高汤,对鬼魂就有致命的吸引力。
于是他的菜单固定下来了:清炒野菜、野菜汤、蒸野菜...反正后山野菜多得是,不要钱。
村里人知道他回来了,但没什么人来串门。老弱病残留守的村庄,天黑就静得吓人。偶尔有老人路过,看见门口那块“人间食肆”的破木板,都摇头嘀咕:“万家的娃是不是受刺激疯了啊?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开饭店?”
这些话传到万长庚耳朵里,他一点也不在乎。经历了那么一场大起大落,他整个人都麻木了,外人爱说啥说啥。
每晚子时,老屋里点一盏残烛,昏黄的灯光下,几桌鬼影绰绰。来的鬼多了,万长庚也渐渐摸出门道:新死的鬼魂大多穿着现代衣服,还能说清楚话;老鬼们就模糊得多,有的连五官都看不清了。
他们吃饭的方式都一样——俯身吸气,一顿饭的“精华”就吸走了,留下凉透的饭菜。
结账时,鬼客们会在桌上留下“阴币”:大多是铜钱,偶尔有漆黑的银币。万长庚统一价,一桌收一百个铜钱,或者一个银币抵一百铜钱。
他把这些钱都扔在卧室墙角,越堆越高。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,有人敲响了他的木门。
万长庚开门一看,是个老道士。花白胡子,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,背上挎个布包,眼睛亮得吓人。
“无量天尊,”老道打个揖,“我是火阳真人,听闻此处有阴币流通,贫道特来收购。”
万长庚愣在门口,第一反应是这老道怎么知道阴币的事?第二反应是:这些破铜烂铁还真有人要?
老道也不客气,径直走进屋,目光一下就锁定在墙角那堆阴币上。
“哟,还不少!”老道蹲下身,仔细翻看那些铜钱银币,嘴里啧啧有声,“成色不错,都是正经阴司流通的货币。”
万长庚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:“道长,这玩意儿你们收去干嘛用?”
“修炼之人,自然有用处。”老道头也不抬,开始清点数目,“铜钱十元一个,银币千元一个,童叟无欺。”
万长庚心里咯噔一下。他粗略算过,墙角那堆少说有一万多个铜钱,百来个银币。按老道这价,就是二十多万块钱!
“道长莫不是开玩笑?”万长庚声音都抖了。
老道终于抬头看他一眼:“小友不知这阴币价值?也是,常人要之无用,但对我们修炼之人来说,这是炼器的好材料。”
说着,老道从包里掏出POS机:“刷卡还是转账?”
万长庚眼睛都直了:“您、您这还带POS机?”
“与时俱进嘛。”老道笑眯眯地说。
半小时后,万长庚手机收到银行短信,账户到账二十三万八千元。他盯着那一长串数字,手抖得差点把手机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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