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郊的南山墓园,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寂静肃穆。秋风掠过一排排整齐的墓碑,带起几片早枯的落叶,发出沙沙的轻响,更添几分萧索。阳光透过高大的松柏枝叶,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,明明晃晃,却照不透心底的寒。
宋雨晴独自一人,沿着干净的水泥步道,一步步走向墓园深处。她穿着一身沉重的黑色连衣裙,脸上未施粉黛,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眼眶红肿,显然是哭了很久。手里捧着一束素净的白菊,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抖,如同她此刻摇摇欲坠的心。
昨天父亲与秦砚谈话失败的消息传来,宋建国回家后大发雷霆,连带着将她又是一顿数落,骂她没用,连个男人都留不住。母亲王雅娟除了垂泪,也只能偷偷给她出主意:“晴晴,秦砚那孩子,最是重情,尤其是对他早逝的父母……你去他爸妈墓前看看,好好说说,人心都是肉长的,说不定……说不定他看在他父母的面上,能心软一回呢?”
这个提议,像是一根救命稻草,让陷入绝望的宋雨晴瞬间抓住。是啊,秦砚对他父母的感情极深,那是他心底最柔软、最不容触碰的角落。如果……如果在他父母面前忏悔,祈求,他会不会想起曾经两家和睦的时光?会不会看在长辈的面上,再给她一次机会?
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立刻就来了。她甚至在心里反复排练了要说的话,该如何哭诉,如何忏悔,才能最大程度地激起秦砚的怜惜和回忆。
终于,她在一座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双人合葬墓前停下脚步。黑色大理石碑上,镶嵌着秦砚父母温和含笑的照片。她看着那两张曾经对她慈爱关怀的脸庞,一股真正的酸楚和委屈涌上心头,“扑通”一声,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墓碑前。
“爸,妈……”刚开口,声音就哽咽得不成调,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汹涌而出,滴落在面前的土地上,洇开深色的湿痕。她将白菊轻轻放在墓前,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,俯下身子,肩膀剧烈地颤抖着。
“我错了……我真的知道错了……”她泣不成声,对着墓碑哭诉,声音在空旷的墓园里回荡,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,“是我不好,是我不懂事,伤了秦砚的心……我不该那样对他……爸,妈,你们在天有灵,帮帮我,帮帮我劝劝秦砚,让他原谅我这一次,好不好?”
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,望着照片上的人,仿佛他们真能听见她的祈求:“我不能没有他……我知道错了,我以后一定改,一定好好跟他过日子,孝顺长辈……求求你们,让他别不要我……看在你们二老的面上,再给我一次机会吧……”
她哭得情真意切,一半是表演,一半是真的悔恨交加。她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幡然醒悟、卑微乞求的可怜人,试图用这种方式,绑架已逝之人的安宁,来换取秦砚的心软。阳光照在她苍白狼狈的脸上,泪痕纵横,确实显得格外可怜,足以让任何不知内情的人为之动容。
然而,她不知道的是,自从秦家败落,秦砚母亲去世后,他虽忙于挣扎求生,却从未忘记定期请人打扫父母墓园,也嘱咐过墓园的管理人员,若有不相干的人前来打扰,务必通知他。
因此,当秦砚接到墓园管理处打来的电话,语气谨慎地告知他“有一位姓宋的女士在您父母墓前情绪很激动”时,他正在审核一份新的项目计划书。几乎是瞬间,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,眸底翻涌起压抑不住的怒火。
他立刻放下所有工作,驱车直奔南山墓园。车速很快,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,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,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他不在乎宋雨晴如何纠缠他,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,以任何理由,去打扰他安眠的父母!那是他心底不容触碰的净土和逆鳞!
车子一个急刹停在墓园外的停车场,秦砚大步流星地沿着步道走去。越是靠近父母的安息之地,他越是能清晰地听到那个女人悲悲切切的哭声,像是不祥的乌鸦啼叫,玷污了这片宁静。
当他转过最后一个弯,看到那个跪在父母墓前,哭得肩膀耸动、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黑色身影时,积压的怒火瞬间冲到了顶点。她怎么敢?!她怎么敢利用他逝去的父母来做戏?!她曾经对病重的母亲不闻不问,甚至吝于伸出援手,如今又有何脸面跪在这里,惊扰他们的安宁?!
秦砚几步跨上前去,甚至没有多看那墓碑一眼,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试图用眼泪绑架他父母亡魂的女人身上。他一把抓住宋雨晴的手臂,力道之大,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,毫不怜香惜玉地,猛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。
“啊!”宋雨晴猝不及防,被拽得一个趔趄,差点摔倒。她惊愕地抬起头,对上秦砚那双几乎喷火的眼睛。那里面没有她预想中的一丝动容或心疼,只有滔天的怒意和一种近乎厌恶的冰冷。
“秦砚,我……”她还想继续她的哭诉。
“闭嘴!”秦砚厉声打断她,声音像是淬了冰渣,带着前所未有的凛冽寒意,每一个字都砸得宋雨晴心头发颤,“不要再来这里打扰我父母的安宁!”
他盯着她,眼神锐利如刀,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小心思都剥开看透:“我们的事,与他们已经无关了!不要利用逝者来达到你可笑的目的!你不配在这里哭!”
这是他第一次,如此直白,如此不留情面地对她说出如此重的话,流露出如此明显的、毫不掩饰的厌烦和愤怒。
宋雨晴被他眼中那毫不留情的厌恶刺得浑身一僵,连哭泣都忘了。她看着他冰冷至极的脸,感受着他抓着自己手臂那毫不留情的力道,一股真正的、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了全身。
她所有的算计,所有的表演,在这一刻,被他无情地撕碎,踩在脚下。她不仅没能唤起他丝毫的旧情,反而彻底激怒了他,让他对她,只剩下了赤裸裸的厌烦。
墓园的风,似乎更冷了。吹得她浑身发抖,那颗原本还怀着一丝微弱希望的心,在这一刻,彻底沉入了无边无际的、冰冷的深渊。他连他父母的面上,都不愿意再看一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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