卖掉工作室后的那天晚上,温舒然又回到了那间冰冷空旷的出租屋。手里攥着仅剩的、薄薄一叠钞票,那是变卖“梦想”残骸后,支付完债务所剩无几的余烬。她没有开灯,摸索着走到床边,脱力般倒下去,连外套都没脱。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,灵魂却轻飘飘的,无处着落,仿佛随时会从这具疲惫的躯壳里逸散出去。
睁着眼,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轮廓,脑子里空空如也。没有去想明天怎么过,没有去想下个月的房租在哪里,甚至连念泽的面容,都在极度的疲惫和麻木中变得有些模糊。她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被打得支离破碎的小舟,终于被冲上了荒芜的沙滩,只剩下一具残骸,连再次漂流的力气都已失去。
第二天,她是被胃里一阵尖锐的绞痛唤醒的。太久没有正经进食,胃部发出了抗议。她挣扎着爬起来,在昏暗的光线里找到半包不知什么时候剩下的苏打饼干,就着冷水,机械地吞咽下去。干硬的饼干碎屑刮过喉咙,带来粗糙的痛感,但也暂时安抚了胃部的抽搐。
她需要出门。不能总是待在这个快要将她逼疯的闭塞空间里,哪怕只是出去透口气,看看街上活生生的人流,感受一下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微弱证据。
胡乱洗了把脸,看着镜中那个眼窝深陷、唇色惨白的女人,她连给自己打气的念头都没有了。随手套上一件灰扑扑的旧毛衣和牛仔裤,头发用一根橡皮筋草草扎起,便出了门。
深秋的上午,阳光难得有些暖意,但风吹在身上,依旧带着沁人的凉。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,脚步虚浮,眼神空洞。穿过熟悉的商业街,路过曾经流连过的奢侈品橱窗,那些光鲜亮丽的商品和广告模特,如今看来像另一个世界般遥远而讽刺。不知不觉,她走到了一条相对安静、两侧种满梧桐的小街。落叶铺了满地,金黄一片,踩上去沙沙作响。
街角有一家小小的咖啡馆,门面古朴,落地玻璃窗擦得干净。她记得以前和夏栀偶尔会来这里坐坐,喝杯咖啡,聊些无关紧要的闲话。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。
鬼使神差地,她推门走了进去。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。店内温暖而安静,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香气和淡淡的音乐声。客人不多,三三两两分散坐着。
她找了个最靠里、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位置坐下,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。侍者很快端了上来,深褐色的液体在白色的瓷杯里微微荡漾。她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,汲取着那一点点可怜的暖意,目光投向窗外,看着行人匆匆,落叶飘零,大脑依旧是一片停滞的空白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她桌旁停下。
“温小姐?”
一个有些耳熟、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的男声响起。
温舒然茫然地转过头。站在桌边的,是一个穿着深蓝色休闲夹克、约莫三十四五岁的男人,面容端正,眼神锐利,此刻正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神情看着她。他有些面熟,但温舒然一时想不起确切的名字。
“你是……?”她迟疑地开口,声音干涩。
“陈景明。”男人报上名字,见温舒然眼神依旧困惑,补充道,“‘明澈设计’。”
明澈设计……温舒然的记忆终于被触动。是了,陈景明,以前设计圈小有名气的独立设计师,后来自己开了“明澈设计”工作室,规模和口碑一度比她那个“舒然设计”要好不少。他们曾在一些行业活动上碰过面,不算熟,但也算认识。只是后来,好像听说他的工作室发展遇到了一些瓶颈……
“陈老板。”温舒然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,语气平淡无波。她现在对任何与过去那个圈子相关的人和事,都提不起兴趣,只剩下一种本能的疲惫和回避。
陈景明却没有离开的意思。他看着她苍白憔悴、眼神空洞的模样,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似乎犹豫了几秒,然后指了指她对面的空位:“方便坐下聊几句吗?”
温舒然本想拒绝,她此刻没有任何与人交谈的欲望。但陈景明眼中那份复杂的神色,以及他站在这里主动搭话的举动,让她隐隐觉得,可能不只是偶遇寒暄那么简单。她点了点头,算是默许。
陈景明拉开椅子坐下,招手向侍者要了杯水。他沉默了片刻,像是在组织语言,目光几次落在温舒然身上,带着审视,也带着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唏嘘。
“温小姐,最近……不太好过吧?”他开口,语气算不上多关切,更像是一种陈述。
温舒然扯了扯嘴角,没说话,低头喝了口早已凉透的咖啡,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。
陈景明也不在意她的沉默,他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了声音:“今天碰见你,也算是巧合。不过,有些事,我觉得……你应该知道。”
温舒然抬起眼,有些疑惑地看着他。他们并不熟,他能有什么事需要告诉她?
陈景明没直接说,而是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。他解锁屏幕,指尖滑动了几下,然后将其推到温舒然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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